宁可飞高，宁可摔死｜乔伊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乔

伊

斯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JAMES JOYCE

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爱尔兰作家、诗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1920年起定居巴黎。一生颠沛流离，辗转于欧洲各地，靠教授英语和写作糊口，晚年饱受眼疾之痛，几近失明。

主要作品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1914）、《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1916）。代表作长篇小说《尤利西斯》（1922）《芬尼根的守灵夜》（1939）。

“天才是不犯错误的。他的不当之处是故意为之,是走向发现的大门。”

——乔伊斯

本期推荐：《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斯蒂芬·迪达勒斯，曾就读于克朗格斯·伍德学院，后来因为家庭变故转去了一所学费更便宜的宗教学校。童年时期虔诚地信仰天主教，却不让神职授命仪式的油涂上他的身体，最后以艺术家的身份走进《尤利西斯》。

斯蒂芬·迪达勒斯似乎是在《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第四章末尾彻底摆脱天主教，扬言“从生命重造生命”的。跨进窄门或许只需凝望着海洋顿悟的一刻功夫，走向伟大的铺垫却要花上四分之三本书，用他十余年（他大概不满二十岁）的学习与忏悔赢来。

他是迪达勒斯，迪达勒斯是希腊神话里用自制的翅膀飞上天的人。但他飞得太高，太阳融化了粘羽毛的蜡，他的翅膀散架了，迪达勒斯掉进了海里。所有人都在嘲笑斯蒂芬的名字，他们不知道迪达勒斯是谁。斯蒂芬在小时候总是自问：为什么父亲要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Ignoring his father’s warnings, Icarus flew too close to the sun and met a tragic end.

斯蒂芬的父亲西蒙，给婴儿斯蒂芬讲故事：

“从前，美好的从前，有头哞哞牛打这条路走来，而走来的这头哞哞牛遇到了一个名叫塔库贝贝的乖孩子……”塔库贝贝喻指杜鹃，杜鹃的孩子都是异类。西蒙抚养他名叫迪达勒斯的杜鹃孩子。他们在家里谈政治。西蒙这“不折不扣的天主教徒”，竟称呼爱尔兰为不幸受神职荼毒的种族。以前是，将来也是，直到永远。他的客人卡西先生在斯蒂芬的面前嘶哑地叫道，爱尔兰不要神。

小斯蒂芬什么都不懂，爱尔兰最好的学校都是宗教学校。但他居然认为算不出题的答案并不打紧——“白蔷薇和红蔷薇：这些美丽的名字倒是值得一想。”

这即可作为预示，西蒙，你的塔库贝贝不会成为上帝眼中的苹果，也不会作“巴涅尔我死去的王”。

在斯蒂芬十多岁的一生里，宗教学校的老师用教鞭威胁他，神父用地狱威胁他。他们说：去当一个神职人员吧，可以从此获得灵魂的安逸与富足。在教团的窗户后面过高尚的一生。斯蒂芬其实不必因为文章被批评而心惊胆战，离经叛道不是什么坏词，你不是为异端拜伦辩护吗？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你说，你在缠有铁蒺藜的篱笆旁哽咽失声而泪眼模糊。你去找妓女又因为对地狱的恐惧而忏悔。

这个导火索带来了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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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正从加德纳街耶稣会堂前走过，他不自觉地猜想如果自己加入了这教团，不知哪扇窗是他的。然后，他对这个想法自嘲，他自己的灵魂与他迄今想象的它的避难所的遥远，对他多年来一味服从和无意义的坚持感到奇怪，仅仅因曾经一种明确和不可挽回的行为，就威胁着他将永远、永远地结束他的自由。用教会的荣耀召唤及祭司职位的神秘与权力劝告他那位监理神父的话，在他的记忆里恹恹反复。他的灵魂无心倾听和接受那些话，他现在明白，他原先凝神聆听的那种劝诫，早已流为一种无趣的故事了。他绝不会作为一个祭司在圣殿前摆荡香炉。他的命运是不符合社会或宗教秩序的。神父那番诉求中的思想并为打动他。他注定要从自己身上知道什么是智慧的行为，而非借助别人，或者是他自己在世界的陷阱后去学别人的智慧做法。”

p. 148

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命运。从此刻起他的对立面将不仅仅是教会，而是整个“社会与宗教秩序”，这秩序是由或软弱或自私或麻木的人构建起来的，原本与他无关。他是一个清清楚楚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轮廓和自由行动的空间，斯蒂芬会与社会保持距离。

从此以后——

“我不会侍奉我不再相信的东西，不管是我的家、祖国，还是我的教会，我要努力去过一种生活，或追求一种艺术，来尽可能自由、诚实地表达自己，而只许自己用一种防卫手段——沉默、流放与精明。

——你逼我告白我的那些恐惧。但我也要告诉你我不怕的东西。我不怕孤独，不怕为了别人的事儿遭冷落，不怕放下我非放下不可的一切。我也不怕犯错，甚至是大错，众生之错，永生之错。”

p. 234

他甚至不会害怕完全孤独，不但要远离所有的人，而且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于是读者和克兰利一同发问：“所交之人，不过是个朋友，即使是一生至交，也不过是朋友。”，这也不足以让你动摇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克兰利就像被触及到了最深的琴弦。对孤独的恐惧是他苟且留在人群之中的理由。但他的恐惧无法护他安全，克兰利有朋友吗？斯蒂芬算是他的朋友吗？还是另一种情况——克兰利为了逃避孤独约束自己的自由，却发现众人都与他不同。

你在说谁呀，克兰利。痛苦的是谁呀。你没有自由诚实的勇气，却连欺骗自己欺骗他人融入这虚伪的世界都做不到。还不如去学迪达勒斯，他起码拥有沉默流放与精明的浪漫。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天地出版社，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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